第28章_女儿楼之癫狂道 [上卷+下卷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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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8章

  是吗,回家?回家其实也挺好。握着新得的竹箫,燕九侧靠着床头在床沿坐下,莫名的有些失落。其实也说不上是多么有交情的人,只是因为是他近身的人,似乎便显得异样的重要了。想到他,她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。他终究还是将她的话听进了心中,专门为她做了这箫。明知这箫是她自己要来的,并不包含任何意义,平静许久的心却仍然难以抑制地浮动起来。手在箫上摩挲了许久,她突然起身,将收着的另一管破箫取了出来。想了想,又将腰上的箫取下,三管箫并排躺着,然后用布裹缠在一起。他送的东西,便是坏了破了,她也不会丢弃。何况,当初她还曾答应过,要好好爱惜。忆及当时的承诺,她的手不自觉按上胸口,坚硬的物体梗着心尖,原本很疼,没想到时间久了,倒也渐渐习惯,变得只是有点疼。那里放着一块碎玉,不属于她的,她却无法丢弃。

  第十三章前尘成烟

  宛阳是一个由牲畜血液混和着粘土草末夯筑成的城,看上去灰扑扑的,但极坚实,能抵抗住塞北狂猛的风沙。十月初的天气,这里已降过几场小雪。阴极皇朝在这里原本只有一个不起眼的据点,后来为了对付黑宇殿,于是派出精锐在短时间内掌控住了此地的各方势力。当阴九幽一行人来的时候,早已得知皇朝内部巨变的欧阳清据城而守,坚拒他们于城外。阴九幽也不急,而是于离城数里远的一大宅驻扎下来。那处高墙深院,屋周溪流环绕,像是一个本地的大户人家。燕九最喜欢宅院内池塘边的竹林,清雪衬着翠竹,掩映着一波碧水,在这塞北苦寒之地竟是说不出的动人。每日,阴九幽照常听曲唱戏,兴致来的时候还会独自出外数天,或打猎,或寻幽访圣,丝毫不理会天气如何。就像,他来此地只是游玩而已。每当他出游的时候,屋宇重重的宅院就像是一下子空了,安静得让人害怕。不知是否是怀孕的原因,燕九发现自己越来越害怕寂寞。因此每次阴九幽出门的时候,她都有离开的冲动。这里到魏水原只要两日的马程,黑宇殿就在近前,让她如何不心动。只是,她更清楚,一旦她离开此地,与阴九幽再相见之日将是难期。便是这一犹豫,就过了两月,眼看着进了腊月,而欧阳清方面按捺不住,屡次派人来袭都被一股隐藏的力量平静地化解,后来也老实了下来。那一日,正下着大雪,阴九幽从外面回来。未几,便让沙华来唤了燕九。燕九只道他又要听箫,谁想沙华引着并没去他的院子,却是到了花厅。花厅中,除了正端着杯子品茗的阴九幽外,还有另外一个让她意外的人。那人一身青衣,三十来岁的样子,身形精壮瘦削,面容英俊,只是随随便便坐在那里便散发出一股让人无法忽略的霸气。却是那个将她掳住,又送给阴九幽的乾白。见到他,她便不由想到被他囚禁的二少,秀眉微微皱了起来。“你收拾收拾,跟乾城主走吧。”并没有给她时间去猜测乾白来此的目的,阴九幽已懒洋洋地开了口。燕九一怔,待想明白他的意思,一股说不出的愤怒与悲伤登时如潮水般汹涌而来,几乎将她湮没。“不。”没有再多余地确定一遍,她缓慢而冷硬地道。她不是货物,不会容忍他们踢来踢去。这样的回答不仅让乾白愕然,连阴九幽都有片刻地失神。“随便。”他回过神,目光扫了眼乾白,笑了笑,然后低头自喝手中的茶。似乎她的去留,他并不关心。看着她,乾白眼中浮起深思的神色,而后微笑。“既然九姑娘已做了决定,乾某自是不会勉强。只不过二少那边……”说到此处,他停了下来,端起茶杯,杯盖轻轻划过杯沿,发出轻而脆的碰撞声。燕九神色微变,以为他将对二少不利,才筑起的防线瞬间土崩瓦解,握着竹箫的手紧了又紧。由始至终,她都是被摆布的命运,由不得自己做任何决定。僵硬地转过头,她的目光落在那个悠然饮茶的红衣男人身上。“你可曾将我放在心上过?”终于,她还是问了出来,不在乎周围是否还有别人的。因为如果这次不问,她想她将再没有机会问。乾白刀锋般的眉微拧,眸中隐隐有忧色闪过,他别过脸,目光落向窗外,看到自己的海冬青正穿过纷飞的雪片落至院中,忙一声告罪,借机离开了花厅。有的事,他是不宜在场的。跟随着他瘦削刚劲地背影,阴九幽看到那只凶猛的海冬青在雪地中跳了两下,然后突然展开双翅飞上他伸出的铁臂上,不由微微一笑,收回目光。“没有。”他说,神情说不出的温和,也说不出的残忍。燕九面色微白,努力握紧手中的箫,唇颤了许久,才说出话来,“我知道了。我这就跟他离开。”语罢,转身急步出了花厅,因为过快,几乎被门槛绊倒。扶住门框,她轻喘了两口气,才跨过门槛继续往自己住的地方而去。那仓皇的背影,给人一种她是在逃离什么的感觉。从她回答到离去,阴九幽都没看过她一眼,直到乾白走了进来。“多谢!”乾白说。儿女私情他干涉不了,但他知道自己欠阴极皇一个人情。“无妨。此地狭窄简陋,就不多留城主了。”阴九幽长身而起,姿势优雅地打了个呵欠,没什么精神地道:“有些困倦,容本尊先行告退。至于九姑娘,她……身体不大好,就劳乾城主一路照应着些了。”是乎觉得自己有些话多,不等乾白回答,他转身往后便去。乾白黯沉了黑眸,想到方才的情景,心中不由苦笑。这事闹成这样,那一位还不知会怎么恨他呢。******回到自己的屋子,刚一关上房门,燕九便眼前一黑,滑坐在地。从那边走过来,她靠的就是一口倔气,才没倒在路上。曾经,她以为他多少是把她放在心上过的,即便有着利用的因素在其中。否则,他为什么会亲手做箫给她,会一次又一次地警告她不要喜欢上他,会在悲伤寂寞的时候来听她吹箫。可是直到此刻,她才知道,那些不过都是自己的幻想,于他来说,或许只是微不足道的事。因为从没放在心上过,所以才会在说那话的时候连迟疑一下也没有,甚至于连怜悯也吝于给予。她不该问的,不该!如果不问,那么她还能偶尔幻想一下,他其实是有那么点在乎她,还能偶尔重温一下两人相处的美好时光。但是如今,那些过往却成了心肉内的一根刺,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自欺欺人的可笑。她想笑自己的傻气,然而出口的笑声却变成了呜咽,舌尖尝到混着血腥气的淡淡咸味,唇上微微刺痛着。真傻!她呜咽,伸出袖子胡乱抹了下脸上的眼泪,感到晕眩微散,于是努力撑起身,开始收拾起东西来。既然他不在乎,那么留下只是碍眼,走便走罢。而且,二少在乾白手中,就算他说他在乎,她也不得不离开。她……她真不该问的。想到此,她的眼泪又落了下来,溅落在被拿出的破箫上。

  第十三章前尘成烟

  见到破箫,她不由想起怀中的碎玉,于是一把抓了出来扔在床上。既然他从来没将她放在心上过,留着这些又有什么用。心中说不出是怨怼多些,还是伤心多些,她强迫着自己不去看那箫和玉,又将阴九幽后来做的箫也丢到了它们一起,只挂上自己那管有着刮痕的,然后背起寒月弓,就往外走去。然而刚走了几步,心口蓦然剧恸,不由蹲地伏首大哭。便是这样,她还是舍不得啊!哭过之后,她又返转回来,三管箫按上次那样紧紧地裹缠了挂上,又珍而重之地将那手绢包着的碎玉放入怀中,这才一边抹泪一边往外走去。跟着乾白离开的时候,走了很远,燕九终究还是没忍住回头。大雪纷飞,几乎迷了双眸,隐隐约约中,她似乎看到宅中高高的阁楼上有一抹红影,心口不由剧跳,急急掉转马头,可是等她凝神细瞧的时候,除了漫天的雪片,却什么也没看到。于是,眼睛再次酸痛起来。不知是否难过得出现了幻觉,在北风狂啸中,她竟似隐隐约约听到了轻扬的笛声,就像……就像那时,他侧骑着马,她走在马后时所听到的一样。******阴九幽站在阁楼上,面无表情地目送燕九远去,而后身体微侧,一腿抬起靠坐在窗阁之上,取出短笛吹奏起来。窗扇半掩,遮住了他的身形。风将雪片刮进阁楼,落在他的红衣上,许久不化。他低垂着眼,长睫掩着深眸,吹得认真,不知是否想到了什么趣事,唇角轻轻扬了起来。一曲罢,他将短笛碎成两段抛入风雪之中。从此,这笛再不为第二人吹起。楼梯处传来轻细的脚步声,是沙华。他的身后,跟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。“曼珠?”阴九幽微偏头,清俊的脸上浮起微微的疑惑。他记得,她留在京城是准备要嫁人的。曼珠脸色不是很好,隐约还带着些许怒气。她从沙华身后走出来,那个时候阴九幽才发现,她的手是紧紧地攫着沙华的,目光移向沙华,看到他的脸上泛着薄晕,但是神色却一扫这些日子的郁悴,是说不出的欢喜,登时心中了然,不由莞尔。“曼珠见过主上。”曼珠口中如此说着,却没有行礼,仍然站在那里,甚至于还高高地昂着小下巴。“曼珠跟着主上十年,以后也会一直跟着主上,你休想摆脱我。”说到后面,她显然是激动得厉害,竟然忘记了用敬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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